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滴车司机是个新疆小伙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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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陈祖蓓
2023-08-09
 《 滴车司机是个新疆小伙子》
 
    地铁站到家有近2公里的路程,出了地铁站,照例用支付宝上的出行叫车。很快来了一辆BYD,我习惯地开了后边的门。目的地已在叫车时输入,所以上车后,也不用交流。第一个红灯时,司机打开了放在方向盘右侧的手机微信,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,说着我完全陌生的语言。起初以为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,第二个红灯时,司机说话了,还是听不懂。于是,很好奇地问:“你说的是什么方言啊?”司机回头,冲我一笑,我立即明白了:“哦,你是新疆人!”小伙子很高兴地说,对!还没等我问,他已经打开了话匣子。虽然普通话说得有点硬梆梆,像外国人似的,但是基本上没问题,以下是他的自述。
 
    “我今年20岁,去年10月,疫情刚解封,就开着老爸的破车,8天8夜开到上海,到了上海后,又花5千块把车寄回老家。是啊,你说得对,一张机票才2千块,因为是跟老爸吵架后,赌气出来的嘛。我老妈给了我2万块,哭着叫我别走,可我一定要到上海来看看,不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。我没上过高中,2017年初中毕业时,上高中要考试了,之前都是不需要升学考试的。考试要用国语,就是汉语,我们到初中为止,一周才一节国语课,我跟我的朋友都没考上。就是从我们开始要考高中,之前都很自由,想去高中就去,不想去就可以不去。从我们开始,人人都必须考。我们下一届的人多了很多国语课,他们应该不会像我们这样什么也看不懂了。我的普通话吗,出来之前,拼命看电视学的,不过我不会写字。我求老爸给我三年时间,在上海打拼三年,我学了个新词,打拼(笑)。我想挣满20万再回去。为什么是20万吗?因为,我老爸有一百亩棉花地,我也想将来种棉花,我要种2百亩地的棉花。我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,我想让他们上大学。这车不是我的,是我租的,每个月2千块。到6月,我就积攒了4万块。我要面子,在老爸面前说了就要做到。前些天,我买了两张机票,让我老爸和老妈来上海看看。四天,带他们去了杭州,看了外滩的夜景。老妈在外滩哭了,说没想到你这么有出息。老爸也哭了,说在老家,像我这样年龄的人都在吃父母的。我也哭了。新疆,你也知道,有很多人说这说那,但是,我们周边的国家,阿富汗(说这个国家名字的时候,他的口音几乎是维吾尔语的发音)什么的,那里的人整天提心吊胆,可是我们不用提心吊胆,这个很重要,真的。我不知道,那些说新疆坏话的人想干什么,真的,我们完全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活。你还要用车吗?加个微信吧。”
 
    他扫了我的微信号,我添加时发现他的微信,只有“我是.”,因为他注册的名字就是“.”。
 
“我20之内到。”他发来一个微信。应该是20分钟之内吧,我回复:“好”。回国这天,我约了他的车去浦东机场。1点前,他到了。上了车,我递给他一块果仁巧克力和一瓶水,“没吃午饭吧?”他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没吃,就很高兴地打开巧克力,上面有坚果和蓝莓等干果,他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巧克力,拍了照要给亲朋好友看。看他大快朵颐的样子,我也感到欣慰。开车后,他照例打开了话匣子。
    “阿姨,你去过新疆吗?没去过吗?一定要去啊,新疆的风景特别美。我的老家吗?是喀什。喀什的美食是新疆人认可的,我特别喜欢美食,我能尝出味道的好坏。以前在家,老妈做了菜,总是要问我味道怎么样,我就告诉她,再加点什么什么。我最喜欢吃羊肉串和抓饭,上次在维吾尔人开的饭店,他们跟我说吃掉20根羊肉串,就免单。我当然就点了20根羊肉串,还点了两个馕。他们笑起来了,我不怕笑,一边喝可乐一边吃,结果就全部吃完了,一分钱也没付。我会做菜,会做老家的抓饭。你吃过吗?我应该做了带给你的,有一个小时,就能做好。下次你回来时,再叫我吧,那时我做了抓饭来接你。”
    “上次也跟你说,我真的不喜欢那些被”,他用手在脑边做了个手势,“对对,洗脑。给他们洗脑的人说,我们帮你们建立自己的国家,帮你们打。有些人相信了,结果,17年18年,新疆管得很严,我们也不能随便出去。要出去,就要跟书记说。第一书记是汉族,副书记是维族。第一书记同意了,我们才能去别的地方。现在没有这样的问题了,我们需要生活。生活好了,有钱了,就会开心。我有女朋友,她是我邻居的孩子,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。我脾气不好,一生气就发脾气,不能控制自己,她知道我的这个脾气。她的爸爸妈妈也知道,但是,他们跟我爸爸说,要把女儿嫁给我。。我也问过心理医生,怎么改正自己的脾气,医生听了我的情况后说,大概是受你爷爷的影响吧。我爷爷很会发脾气。”
    他给我看了女友的照片,戴着墨镜,骑在马上,身后是天空和草原,人很漂亮,像迪丽热巴。“女朋友马上要到上海来上学了,什么外国语学校,在浦东的,学习三年。三年后,我们一起回新疆,然后结婚。”他不时地给我看他手机上的新疆抓饭的照片、女朋友的照片,两手脱离方向盘,让我担心,但是,他似乎驾轻就熟,车行驶得很稳。说真心话,他车开得非常好。
    “上海人都对我很好,很多人对我说,加油,有困难来找我,他们加我微信。不过,上海不是生活的地方,一碗新疆拌面,上海是49块,乌鲁木齐是30块,在喀什才10块钱。所以,我挣了20万回家,就够了。我现在一个月,除了付车子、房子的租金,吃饭的钱,裤袋里还能有1万块呢。”他有点得意。“祷告吗?我不做。我老爸现在也不做了,没时间做那个。以前我爷爷他们没什么事情做,就做祷告,现在挣钱最重要。我喜欢马云、万达的王健林,还有董明珠,他们说的话,说得真好。你去日本,也能用微信或者支付宝付钱吗?不能用吗?那你用什么钱买东西呢?”我尽量简单地告诉他,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货币,我们在银行或者机场兑换当地的钱。他很兴奋,“我爷爷去过沙特阿拉伯,是去朝拜。我想去迪拜。听说那里很漂亮。”我问了他的名字,他用微信打给了我:“艾尼瓦尔”,“阿布来提”。“艾尼瓦尔是我的名字,阿布来提是我爸爸的名字。你们汉族人是爸爸的名字在前面,我们是爸爸的名字在后面。”
    一路上没有堵车,很顺利地到了浦东机场第一航站楼,他帮我把箱子放到出发的入口处。我给他拍了一张照,车费用微信的红包发给他了。他回复:“阿姨,谢谢。祝你一路顺风。”
    回日本后,我发现忘了问他的名字的意思,又用微信联系他,他答复道:“就是 干什么都能坚持然后努力有这么个意思“。我写:”我想写你的事情“。他回复:”哈哈哈,可以可以,写完了分享分享我“。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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